第五十三章 誰是外人

白怡其實，打心眼裏同意白淺的話。

但她是白怡。是白怡，就得懂分寸，識大體。可她又不願向那人低頭，既然這樣，那不如順了白淺的話。畢竟無論侯府還是後宮，終究都是男人說了算。

語兮眼眸淡淡地掃向白怡，心中思慮不停。這個女人，原本以為在同六殿下交鋒之前，是沒必要多加考慮的。卻沒想到，不過是與王妃結伴而來，竟能一句話挑釁了她和王妃。真不知那個白淺的前言還是不是無心為之。

白淺雖還在委屈，到底也不想惹長姐煩心。既不情願怨懟長姐，便狠狠地瞪向了對面的語兮。那查芝箬與她們同旁而立，不方便不是嗎。

在場恐怕只有白淺還沒聽出白怡那話中的深意。查芝箬側首看向行禮起身的白怡，眼眸偏冷。倒是小瞧了這個面容和順的小姐，有了皇帝的賜婚，現下已經敢越過自己，直接向侯爺請命，還真覺著嫁與皇子就高自己一等了嗎？

祁軒凝眸看著白怡不甚波瀾的臉龐，那裏平靜得就好像她不明白自己的那番話在這小小的圈子裏掀起了怎樣的波瀾。白家大小姐，註定的掌勢之人，又怎可能真的單純。

祁軒一時還分不清白怡這分故意是針對的誰，但直覺來看，她此時心中不悅，而源頭恐怕就在於語兮方才同查芝箬的那層解釋。那解釋雖則合理，但其實不過是避重就輕，讓查芝箬覺得大局為重就應是如此。

可細想便知，這解釋模糊不了自己多日留在羽重殿的事實，就算前期語兮尚在昏迷，但一夜的時間都不願抽出，未免太過絕情。難道皇帝會因為一夜就苛責整個燕平侯府？那才是真的不通人情了。

查芝箬身為侯府中人，當局者迷，自然更顧忌侯府的存亡。可白怡就不同了，她看得清這解釋的紕漏，又被自己放出的餌牽絆著，只怕這短短的對話，就對語兮生出了不少妒嫉。

一番話說來，查芝箬還是其次，恐怕最想表達的，還是她對語兮的輕視。

祁軒背在身後的手握了握拳，黑眸轉動，並不太想接白怡的話茬，不責怪白淺事小，順著外人打壓自己的家眷就說不過去了。正在猶豫，就聽身旁的語兮輕聲一笑，轉眸看去，那道人影已滑出半步，衣袖掩唇，眉眼俏皮。

打量過白怡的神態，語兮覺著沒必要與她正面沖突。那邊白淺努著嘴，不管是不是有意說的那番話，都可以利用她表達的這種情緒。比如……“大小姐這話就不對了。”

見白怡眼皮都不擡的忽略自己，語兮也沒在意，只看向白淺，“二小姐性情直爽，白家不日就會與皇族聯姻。都是自家人，侯爺自然不會計較。看大小姐只顧著賠罪，卻不教導二小姐其中緣由，實在不妥。”

眼見白淺也狐疑地看著白怡，語兮便將話再說得大些，“眼下二小姐的親事未定，若尋見一個懂得包容的夫婿也就罷了。可若不是，就怕日後在婆家行事受挫。”說著語兮還欠了欠身，“大小姐寵愛小妹應當，但還是不要太慣著為好。”

白怡抿了抿唇，擡眸看向面露淺笑的語兮，一時間糾結於語兮這番話是否另有深意。父親的決定幾乎不可能洩露，怎麽這女子卻好像知曉一般。難道說只是為了分散自己那番話的註意力？這白淺的切入點未免利用得太好了吧。

語兮感受著白怡投來的探究目光，沒有輕笑，神色稍有無辜，微微蹙眉，一種難道自己說得不對的感覺。身後那人的話必然不能直言當前，在她懷疑之際，還是敷衍過去得好。

白淺的目光掃視在語兮和長姐的身上。奈何性情使然，自小又都是白怡照顧著她，況且想什麽說什麽從來都是長姐欣賞自己的地方，此時為了外人幾句話埋怨長姐，白淺才不會那麽做，反而還覺得語兮是在故意挑撥她們姐妹感情。

這樣想著，白淺當即跨前一步攔在長姐身前，“我們姐妹怎麽相處還用不著你一個外人指指點點，你最好……”

“外人？”語兮聞言揚眉，隨即低唇輕笑，旋身向查芝箬做了個請的姿勢，“既然二小姐都知道你姐姐還沒嫁進我們皇族，那最好還是管好自己的嘴巴。畢竟……”清麗的容顏配上那斜視間有些淩厲的眼神，讓白淺不由心顫，“你們還是外人。”

說罷，語兮跟著查芝箬的腳步已是與她們隔開了距離。

兩相對立，望著深處的男人，白怡很不甘心。但不甘心又如何，她還沒嫁呢，如果嫁了的話……

目光所及的黑眸有一瞬沈了下來，語兮轉眸回望，就見白怡神色間有些該說是陰暗的東西。

心思回轉，覆望向祁軒，張了張口，“侯爺不是說要妾身登門，對大小姐的關懷致謝嗎？”不等祁軒接口，語兮回望了一眼白怡，繼續道，“大小姐恐怕對妾身已有成見，不若侯爺代妾身去吧？”

白淺有些意外這個約定，轉眸看向長姐，就見她凝望的眸子有些閃閃發亮。

不必多想，祁軒已領會了語兮的意思。避開查芝箬探究的眼神，揚眉看向較遠的白怡，勾唇一笑，黑眸含情，讓人心神一蕩，薄唇微張，沒有說話，卻已頷首應下。

白怡有些慌亂地垂下頭，定了定神，拉著白淺就此告辭。

及至二人走遠，查芝箬回身就是一甩袖，沖著語兮，“你拉著本妃做什麽！”

語兮的手頓在半空，稍稍後退一步，“敢問王妃是想隨侯爺同去嗎？”

“本妃想做什麽還輪不到……”查芝箬本就有氣，大局說服了她，但抵減不掉語兮對侯爺的獨占，方才礙於白家姐妹不便發作，此時卻不想再買她的帳。可話剛說一半，扭頭就見男人已經擡步向前，根本沒有理會她們這邊。

好容易逮到了機會，查芝箬自然不想讓祁軒獨自離去，撇開語兮，也不聽她對阻攔有何說法，已是疾步跟上。

落在後面的語兮甚至沒有轉首去看，緩緩擡手掩住自己的耳朵，閉了閉眼，發出一聲輕嘆。

一直脫離眾人的鐘鳴這才上前靠近，略等了等，輕輕地喚，“夫人？”

語兮幾乎在一瞬就撤下了耳旁的手，眸子清亮，神色如常，勾唇淡笑，“羽重殿怎麽回去，我倒是沒有記路。”

鐘鳴聞言也是淡淡一笑，稍稍躬身，已在側旁領路。

兩人才行出沒多遠，就聽一個很青澀的聲音在身後請他們等一等。鐘鳴頓步，語兮回首，就見一小公公趕至近前，喘著氣問語兮可是柴夫人。

語兮有些驚訝，細看那人面貌才發覺竟是那日遵六皇子之命邀自己移步的公公。奈何不知小公公名姓，只好道，“公公這般急，可是有什麽急事兒？”

那小公公順平了氣，忙不疊地躬身行了常禮，“柴夫人好，六殿下有話讓奴才轉達。”

語兮聽著有些莫名，但也不好回絕，只得先擡了手允他說下去。

“殿下說，夫人氣質淡雅，不宜搭配太過華艷的飾品。那日筵席見夫人佩戴的珍珠耳墜就很襯托夫人的氣色。雖然席中有變，但還是要感謝夫人願同他暢飲一場。”小公公說到這停住，自袖中取出一個小巧的錦盒呈到語兮面前。

見語兮不急於接手，小公公只好又道，“這是殿下命奴才送來的謝禮，請夫人收下。”

在小公公提到珍珠耳墜的時候，語兮的心就是一沈。當日祁軒交給她配制好的藥粉時，她還未想出神不知鬼不覺帶在身上的穩妥法子。就連實施那日，也是在自己的多次暗示下，祁軒才知道這他們不曾溝通過的細節。

明明連後果都想好了解決辦法，他又是如何註意到的？難道直至最後，自己都被密切關註著嗎？哪裏來的定力，能穩住那樣難耐的身子。

小公公等不到語兮接話，正要擡眸查看，手上的東西就被人接了過去。直身看去，卻是近前等候的鐘鳴。

鐘鳴嘴角掛笑，將錦盒收進袖中，稍一拱手，“既如此，這廂就代侯爺多謝殿下了。”

語兮沒有開口，知道是鐘鳴解了圍，見那小公公抿了唇想說什麽，忙又加了一句，“也勞公公向殿下表達我的感謝。日後殿下大婚，燕平侯府必會送上一份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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